温一壶故乡的拐枣酒作文
今年秋天,远在故乡的闺蜜发来一组烧酒的照片,并告诉我,旬阳现在有专门的拐枣酒厂了。那些和拐枣酒有关的往事,和着秦巴山区的秋色,又开始在我脑海里跳跃……
在旬阳的山仡佬里,生长着大大小小的拐枣树。为了不妨碍我们耕种,它们默默地将身子缩在陡坡薄地边角里。拐枣叶子在嫩的时候是很好的猪食,因而它们在幼年时,或多或少都遭受过孩子们的拉扯。揪它几把嫩叶,填满猪草篮子,也不影响它们努力长高的愿望。乡村四月里,各色花儿应有尽有,谁也不会注意到,那粉白的拐枣花如雪花般缀满枝头。倒是蜜蜂嘤嘤嗡嗡地,醉倒在拐枣花的甜腻香气里。而每到麦熟季节里,它绿叶如伞,我们在树冠下躲避阳光,享受阴凉,从不会抬头,刻意朝它枝叶间看上几眼。在旬阳,拐枣树是属于贱命的树种。不见人刻意栽种,等你发现时,它们已经是浓阴华盖了。
秋天里,几场秋风过后,拐枣树们抖落一身枯叶,那满枝满丫的拐枣啊,仿佛是对农人的一种呼唤。和色泽诱人的柿子比较,拐枣们模样怪异。我们胡乱地抱着树杆,将它们一股脑儿摇了下来。胡乱地将它们连着杆子一起装进背篓。胡乱地将它们倒在屋子一角。
父亲一直是个大大咧咧的人,可是每到烧拐枣酒时。父亲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细致。他将缠在拐枣上的枯叶残枝清理干净,将拐枣均匀地平摊在地板上,用板锄将它们细细剁碎。无论是煮角子拌酒曲,还是上木梢发酵,父亲总是一丝不苟。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后开木梢开始烧酒,父亲显得更加严肃。烧拐枣酒那几日,父亲在水泉和锅灶之间来回奔走,加换天锅水。并时刻控制锅灶火候,生怕一不小心把酒烧砸了。
父亲爱喝酒,尤其是拐枣酒。烧好的拐枣酒总是受到他的特殊对待,装在最漂亮的酒坛子里,放在屋子最好的位置,留给最敬重的客人喝……
而母亲每年都会绑上几把拐枣,挂在屋檐下。到了开年,青黄不接时,母亲就取下那些拐枣,给我们当零食。起初我们非常瞧不上它们那丑陋的模样。母亲掐去它裸露在外面的`种子,将一小段暗红色的拐枣放到我们手上,鼓励我们说:“别看它外表了。嚼嚼,嚼嚼就知道它的味道了!”挂霜过后的拐枣有一种特别的香甜味儿。自从知道它的味道后,每年摇拐枣,我们都捡拾的特别仔细。
有一年,拐枣减产,收回家的拐枣根本不够一木梢。母亲见别人家将拐枣和柿子混在一起发酵,劝父亲试试。父亲坚决不试,说:“哪怕烧不成拐枣酒,也决不能胡乱参杂!”母亲见父亲迟迟不剁拐枣发酵,就把拐枣全部绑成把,全部挂在了屋檐下。几天后,父亲从外村借来一个小木梢,不由分说地将挂在屋檐下的拐枣扯下来就剁。母亲窜门回来,见屋檐下的拐枣一把也没剩下,气得很久不和父亲说话。那年的拐枣酒,是父亲烧得最好的一次。酒劲儿大,出酒量又多。腊月里,父亲破天荒拿了一坛子拐枣酒上去街上卖了,破例给我们买了一大包糖果。母亲却戏笑说:“这糖真有我的拐枣好吃?”
十二岁那年,母亲去世,屋檐下再也看不到那临风挂着的拐枣了。
后来,我们姊妹长大成人,在城里安家,将父亲接来同住。每到秋天,父亲总会念叨老家的拐枣。遇上刮风天气,父亲常常问我,老家会不会也刮大风啊?拐枣是不是掉了一地没人捡拾?逢年过节,无论我们买再高档的白酒,父亲都摇头说它们没有拐枣酒好喝,没有拐枣酒味道纯正。
那时候我曾想,一定会在某年秋天和父亲一起回老家,陪他烧一回拐枣酒的。可惜这个愿望没能实现,父亲患上了高血压,滴酒不沾几年后,终因脑溢血而去。
故乡的温情是游子心尖上割舍不下的景致。我多想钻进故乡的怀抱,赏一赏那迷人的秋色。我多想扯一缕秋风,闻一闻记忆里的拐枣酒香……